張其成教授的父親,國醫大師李濟仁,早年與王玉川老先生相識,而后交情頗深,相見恨晚。后來,王老在張其成教授的生活及學習上,同樣也給予了極大的幫助與鼓勵。而這一切,是從一次由北中醫組織的內經研修班開始的。
當時的北京中醫學院,為組織編寫《內經》教材,廣招賢士,召集了全國各地中醫學界的精英學者們,張教授的父親李濟仁及王玉川便在其中。張教授告訴我們,在那個時候,大家對于教材的理論方向有著不同的見解,一部分保守派的老先生認為,中醫應該按照傳統的理論和教授方式傳承下去;另一部分以王老為代表的現代派,則希望通過開拓創新的方式把中醫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給學生帶來一個新的視角;而張教授的父親等部分老師,則為中立派,認為這兩種觀點要融合推進,不可太過偏頗。從這件事中不難看出,王玉川老先生高瞻遠矚,思想前衛,對于中醫的傳承和發展具有他獨到的見解。
王老先生與李濟仁教授在學術研究及處世之道上,有著許多共同點,二位憑借著在內經研修班上相識相知的緣分,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張其成教授回憶說:“家父每次來京,都會拜訪王老,旁人眼中性情孤僻、不擅交際的王老,卻總是熱情地接待家父,二位相談甚歡?!?985年國家設立了第一批中醫院校碩士點,在全國屈指可數的七個內經碩士點中,唯一一個非中醫類院校,就是李濟仁教授所在的皖南學院,可以說,這與當年在北中醫的內經研修經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同年,王玉川老先生便動員并推薦當時欲攻讀碩士研究生的張其成教授師從錢超塵教授學習醫古文專業。談及此事,張其成教授對自己當年的心境仍是記憶猶新。張教授出生于“張一帖”醫學世家,世世代代應投身于中醫臨床,可為何自己卻報考了醫古文專業呢?對此張其成教授表示,他性情喜靜惡躁,隨心而安,認為治病固然重要,但治心更為重要,相比較中醫臨床,他更喜愛中醫古籍文獻的研究。又恰巧命遇貴人王玉川老師,這使得他對中醫理論的研究更增添了諸多熱情。
作為張其成教授的引路人,王老先生的為師之道也是值得如今很多老師學習的。據張教授回憶,他經常到王老先生的辦公室請教問題,很多次他都看到王老在研讀諸多學者敬而遠之的《十三經注疏》,并在上面做了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批注,崇敬之情油然而生,至今回憶起來都不禁感嘆“實在太了不得了”。每當提及一部古文獻,王老總能表達出自己獨特的見解;每當學生遇到疑惑,也總能夠給予詳細的講解和專業的指導。后來,張教授才發現,王老先生在中醫養生學尚未形成大致體系的時代,就已經深入地研究了養生學這門科學,并且有著深厚的造詣。在傳道授業解惑的同時還能全神貫注于中醫理論的研究,王玉川老先生國醫大師之名當之無愧。
不僅如此,王老也將自己的養生理論應用于實際生活:谷肉果菜,食養盡之;高粱之變,足生大疔;神太用則勞,其藏在心,靜以養之等等。各種食物都要攝入,但以谷物蔬菜為主,肉類次之,魚肉吃得過多會長膿包。所以一日三餐應不偏食不多食,不過辛過涼。同樣精神層面也不宜消耗太過,不為名利所惑,淡泊世事,不耗散太多元氣。王老認為治心才算是治病的根本,即便肉身苦寒,只要靈魂熾熱充盈,就是快樂滿足的。當今的人們,不知自己所求,只知一味索取,所以過得寂寞孤獨、勞苦疲累。如果能靜下來,好好體味生活,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生活會簡單很多。
可能是因為王玉川老先生的思想太過超前,許多人都不能理解他的心境,高處不勝寒的他在別人看來是不近人情的。但張其成教授和他的父親卻十分清楚,這位獻身于學術的大師,骨子里是最重情義,也是極為真誠的。旁人若是拜托王老題字,或是要求采訪,王老都會一概回絕,可當李濟仁教授請王老題詞時,王老則是責無旁貸、熱情相贈。在采訪時,張教授還熱情地向我們展示了王老贈予的題詞,我想,這份濃厚的師生情誼對于張教授來說也是彌足珍貴。
短短半個小時的對話,我好像穿越了數十年;短短的幾句敘說,我好像與素未謀面的王老有了一面之緣;短短的幾個故事,我好像經歷了萬事萬物的變遷。昨天還提筆教導我的你,今天就已成為照片里笑容可掬的身影。我還未到達習慣死亡的年紀,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些體會死亡降臨身邊的人的感覺,我想不一定是冗長的沉重和痛徹心扉,大概還有一種感激在里面,感激那么多人還記得那么多關于你的故事,感激還留存有那么多你生前的痕跡,感激在這人生中相遇相識,感謝此生有你,王玉川老師。

(北中醫學生記者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