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中醫藥報》2012年4月9日第8版刊登我校梁永宣的文章:《皇漢醫學》與《皇漢醫學叢書》(下),全文如下:
《皇漢醫學》與《皇漢醫學叢書》(下)
陳存仁與《皇漢醫學叢書》
陳存仁(1908年~1990年),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名中醫,原名陳承沅,出生在上海老城廂一個沒落的綢緞商人家庭。他在上海中醫專門學校畢業后,師從丁甘仁、丁仲英父子。1928年,陳存仁創辦了國內第一份醫藥衛生常識方面的報刊《康健報》,當時他才20歲。1929年自設診所,獨立行醫,成為民國時期聞名國內的中醫。在陳存仁的行醫生涯中,出版中醫藥書刊是其中非常重要的內容。1930年,陳存仁的老師、編撰出版了《中國醫學大辭典》的謝利恒推薦他為商務印書館編撰《中國藥學大辭典》,該書由世界書局1935年出版,很快賺取了豐厚的利潤,因此商務印書館再次邀請陳存仁編一套“皇漢醫學叢書”。陳存仁認為,“皇漢醫學叢書”是把日本人研究漢醫的書籍,系統化地分類編譯出來,需要去日本實地考察搜求圖書。于是,世界書局向陳存仁提供6000元編撰費、1000元赴日訪書費。世界書局(未署作者名)在文前《發刊緣起》中提到了當時組織出版的四條原則:一曰整理醫籍使有條貫可循;二曰公代世守秘方共以利它為念;三曰校刊木版善末以資流通;四曰??譯外人研究所得做為參證之用。故有裘吉生《古今圖書集成》和陳存仁《皇漢醫學叢書》的出版。這種出版思維及視野在中醫文獻發展史上寫下了輝煌的一筆。
之前陳存仁行醫之余就曾在北京、上海等地多方留意收集日人漢籍,并通過通信郵寄方式從日本購買一些書籍。1936年頃赴日后,更是遍訪書肆,購置了大量醫藥書籍郵寄回國內,返滬后他整理了舊藏的日本漢醫書籍、赴日訪得書籍共計400多種,其中大部分內容為漢語書寫,又加上小部分日語近代名醫著作,編輯為一大部叢書。為高質量完成此事,陳存仁還聘請了自然科學研究所日本人野村上昭負責翻譯。
之后的一年時間里,陳存仁陸續向世界書局交稿,同時排版校對并付印,1936 年至1937年間叢書陸續刊行,全書共72 種,分為13類。其中包括總類8種,有《內經》、《難經》等醫經注釋及考證、傳略、目錄等著作;內科學19種,主要為《傷寒論》、《金匱要略》、《溫病條辨》等典籍文獻的研究注解;外科學1種;女科學3種;兒科學3種;眼科學1種;花柳科學(性傳播疾病)1種;針灸學4種;治療學1種;診斷學1種;方劑學10種,含名方、驗方、家藏方、方劑詞典、古方分量考等內容;醫案醫話類11種;藥物學7種;論文集1種,涵蓋了當時日本漢醫研究精華。書中載有焦易堂、陸仲安、顧福慶題詞,及蕭龍友、徐相安序文,以及陳存仁自序,他還特別提到從百種書籍中選擇72種,其依據為:“日本多紀氏謹嚴之邏輯,丹波氏明晰之詮釋,東洞氏自立一派,湯本氏獨抒卓見,宮獻氏研究精密,岡西氏證引博洽,以及久保氏之科學見地,巖崎氏之治學功夫,并足稱述。”
令人不解的是,《皇漢醫學叢書》中未收錄上述人物中提到的湯本的著作,僅將其弟子大?V敬節著、湯本求真閱的《中國兒科醫鑒》和《中國內科醫鑒》二種書籍納入。大?V敬節(1900年~1980年)曾在昭和時期為復興漢方而盡力,他出生于日本高知縣漢方醫世家。1927年受中山忠直《漢方醫學的新研究》和湯本求真《皇漢醫學》的影響和啟示,立志學習和研究漢方醫學。1930年2月,為學習漢方醫學,他毅然離家到東京拜湯本求真為師,在“湯本醫院”學習漢方醫學。他曾撰寫了多達1000頁的《皇漢醫學》學習筆記,后于1932年作為《類證鑒別皇漢醫學要訣》出版。1950年與同道一起創立日本東洋醫學會,1974年參與創建北里研究所附屬東洋醫學綜合研究所,并擔任第一任所長,1978年起兼任日本漢方醫學研究所理事長,為今日漢方醫學的復興與發展構筑了堅實的基礎,并獲得日本醫師會最高優功獎。
《皇漢醫學叢書》的出版引起中醫界廣泛關注,使國人能充分了解鄰國日本對中國醫學的關注程度及整體研究概況,對中日傳統醫學的交流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當時任中央國醫館館長的焦易堂還以中央國醫館的名義聘請陳存仁為考察日本漢方醫學的專員,這可能成為日后陳氏赴日的主要途徑。與初版時隔20年后的1955、1956年,《皇漢醫學叢書》曾由人民衛生出版社單刊發行,1993年又由上海中醫藥大學出版社重刊,但遺憾的是,二書均去掉了36版中所有序文。2007年,學苑出版社策劃出版了《皇漢醫學叢書(精編增補版)》,收有上文二種醫鑒之書,以及湯本求真之《日醫應用漢方釋義》(國人華實孚譯書時由《臨床應用漢方醫學解說》改為此名),但目前未見收錄《皇漢醫學》一書。
名醫陳存仁曾與湯本求真謀面
上海名醫陳存仁在自著《銀元時代生活史》一書中詳述了他赴日本購買漢醫籍及與湯本求真見面的難忘經歷。
原書未載赴日本的具體日期,據推測當在1935年至1936年間。為了完成世界書局委托的工作,經過16小時航行,陳存仁從中國上海抵達日本長崎,后到關西神戶購書,又轉至名古屋,專程抵達一家“中堂書鋪”,之前他曾常年委托該處購書,在書店又得購大批書籍。書店主人名木下其中,當他看到陳存仁熱衷收集漢醫籍時,便熱情推薦與本人熟悉的漢醫名家湯本求真,還放下正在營業的工作,與陳存仁共同前往湯本求真家中拜見。當時雖湯本求真年事已高,但還是非常有禮貌地接待了陳氏。兩位同行相見恨晚,湯本談吐謙虛,尋問了陳氏許多問題,且由他的夫人按照日本禮節跪著煮茶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離別之時,陳存仁還得到了湯本贈送的二本漢醫著作,兩人還約定相互通訊,但在僅僅通訊兩三次后,湯本便離開人世,陳氏在《銀元時代生活史》中表達了無限惋惜之情,并在后來第三次赴日本時到其墓地憑吊。就目前所見資料,筆者推測,陳存仁很可能是見過湯本求真的唯一一位中國醫生。
一位面見過《皇漢醫學》作者湯本求真,且將編輯日本漢方醫書為己任的中國名醫,在其后命名出版的《皇漢醫學叢書》中卻未收湯本求真的著作,其中原因目前尚待探究,希望有識之士進一步研討。
(宣傳部)